吴良镛 积极保护、整体创造
- 2007-06-25 17:35
在日前召开的城市文化国际研讨会暨第二届城市规划国际论坛上,两院院士、清华大学教授吴良镛对现代化建设过程中文化遗产保护面临的严峻形势提出,我们必须对原来的理论体系、方法等重新加以审视,应该用“积极保护、整体创造”加以应对。
吴良镛说,毋庸讳言,大量存在的“建设性破坏”对传统的文化遗产保护工作带来空前的冲击和挑战,有两种原因导致矛盾异常尖锐:一是经济建设大发展、城镇化进程加速带来的冲击。在当前的转型期中,建设形势出现一种新的现象,建设规模与尺度空前加大,建设范围遍及沿海与内地,城市乡镇建设类型多种多样,但是总结经验教训不够,加之建设的控制管理不善,体制不顺等原因,带来遗产保护的问题。二是经济全球化进程中对现代化认识的误区。随着经济全球化进程的推进,不可避免地冲击地方文化的发展。在追求现代化的过程中,片面地认为高楼大厦就是现代化,建设中不顾一切地盲目崇洋求异求特,藐视过去,迷信今天,结果是种种标志性建筑建成之日往往也是城市原有特色消失之时,最终落得千城一面的境地。
吴良镛说,从理论上讲,面对建设与保护的矛盾局面,关键是寻求将保护与建设结合起来的理论方法。
从传统的保护方法看,基本上是孤立地保护文物建筑,就建筑论建筑,结果是尽管文化遗产本身得到了保护,也难免淹没在体型各异的新建筑的汪洋大海之中,文化遗产保护显得支离破碎,势单力薄,城市失去原有文化风貌,这种做法姑且称之为“单纯地保护”。为此,吴良镛提出“积极保护”的观念,即将遗产保护与建设发展统一起来,不仅保护遗产、文物建筑本身,保持其原生态、环境与风格,在周边确定缓冲区、保护区而且对保护区内发展中的新建筑,我们必须使它遵从建设的新秩序,即在体量高度造型等方面要尊重历史遗产所在环境的文脉,要尊重文化遗产所在主体情况,以烘托文化遗产,加强原有文化环境特色为依归,这样使所在地区既保持和发展城市建筑群的原有的文化风范,又对新建筑赋予时代风貌,即“有机更新”。这种理论在北京菊儿胡同整治工程与苏州等地旧街区保护的效果中得到验证。
“积极保护”并不否定过去传统的保护方式,我们敬重文物保护工作的艰辛努力和可贵的贡献,同时,又审视处于转型模式的新的发展潮流,不仅要保护传统建筑,而且要把各方面的问题综合起来考虑,化建筑的个别处理为整体性创造,例如北京历史文化名城的保护就必须包括交通、行政功能疏解、环境等方面,对新旧建筑及其环境创造有整体的考虑,积极地加以创造,而不是“就保护论保护”。
吴良镛说,总体看来,新建筑要与所保护的环境在高度、色彩、肌理等方面与要保护的建筑环境在可能范围内达到整体协调,保持一定的体形秩序,称之为“整体创造”。例如,北京城的规划被称为“都市计划的无比杰作”,其传统的中心建筑群、街道、名人之居、公共建筑等是整体统一的。在过去的半个多世纪,对这种整体统一的要求有所忽略,今天传统的绝对的、统一的整体性已被破坏了,但整体保护的原则不能丢弃,某些地区,如故宫、皇城、中轴线、朝阜大街等某些尚未完全破坏的街坊等,仍然力争保持“相对的整体性”,千方百计地加以保护并成为确定不移的法则。
整体创造是维护文物环境的整体秩序,不是复旧,在具体设计上仍然可以并且也需要创新。通过建设过程中的不断调节,有机更新,追求城市组成部分之间成长中的整体秩序。从哲学上说,它不是机械的还原论、复旧论,而是一种生成的整体论,有机的整体论。这种整体是以人的生活需要为中心,在传统的优秀的构图法则基础上灵活创造,随机生成,而不是抱守僵死的教条,一成不变。以北京为例,今后北京旧城的基本城市设计原则,还应从当下的混乱无序中重新回归整体性的传统。
吴良镛顺便指出,一般说来,文化遗产保护并不强调复建,积极保护的观念仍然要千方百计地保护原有的历史建筑本身,通常说“真古董”;一般并不赞成建假古董,反对一切毫无根据的胡乱建设,所谓明清一条街等等,但如果在特定的情况下,对史实进行了认真的研究,精心规划设计,未必不能增添城市的风采。那种不顾所在条件,机械地搬用习惯作法,排斥一切复建,也是不能自圆其说的。借鉴中国的历史经验,我们有不少历史古迹,都经历了沧桑,因此“后之视今亦若今之视昔”,未必以此为非。如绍兴兰亭,原址已湮没无寻,明代在天章寺遗址重建兰亭,可谓十足的“假古董”,但清代康熙、乾隆都曾亲临其地,发思古之幽情,题诗、立碑、建序,今日视之又为确确实实、地地道道的“真古董”;又如武昌的黄鹤楼,实九毁九建,我们今天当能看到宋画黄鹤楼和太平天国被毁的黄鹤楼图样,那都是十足的“假古董”,如果留至今天,当也是珍宝;再如南京阅江楼的恢复,历史事迹有根有据,有宋濂《阅江楼记》气势磅礴的宏文流传,在《古文观止》选录,为人所传诵,今恢复起来,我们登临狮子山上,阅江楼下,北瞰江流,心胸为之一快,已成为富有特色的城市文化景观。所以,证诸中国历史,只要遗址犹在,设计者考据周详,设计严谨,不胡作非为,今天我们仍然可以创造被后代喜爱的地标。